2016年6月6日 星期一

深河






作者:遠藤周作

  「深河」是以一群人到印度旅行,每個人懷抱各自的生命故事,探索生命意義的過程。眾多人物穿插其中,但卻以美津子和大津為主線,探討背著十字架的耶穌。

磯邊
  磯邊會到印度,是因著過世的妻子。
  妻子啟子是平凡卻很善良的女人,一輩子默默守護丈夫,甚至罹癌離世前,仍放心不下丈夫,過世前以堅定的囈語烙印在丈夫耳中深處:「我一定轉世,在這世界的某處。你一定要找到我。」(P.22)
  磯邊是典型的東方丈夫,以事業為重,常常忽略家庭,幾十年的家庭生活,平乏而無趣。直到妻子病危,照顧他的過程中,才從點點滴滴的生活回憶咀嚼出平淡堅貞的愛情。因為妻子臨終前的一句話,開啟了他積極尋找妻子轉世的可能,也遠赴印度,只為找著答案(抑或死心)。來到恆河邊,他強烈地感覺到自己的自私,也才真正了解妻子的價值和意義。「你,到哪裏去了呢?」他向河裏呼喚。河流接受他的呼喚,仍默默地流著。在銀色的沈默中,具有某種力量。如河流至今為止包容許多人的死,將它送到來世那樣,也傳送了坐在河床岩石上男子的人生聲音。(P.250)他平生心裡沒有相信過任何人,透過現實生活、與妻子的過世,總算瞭解到生活和人生根本是截然不同的,自己為了生活和許多人來往,其實,在生命裡真正接觸的只有母親與妻子。而自己,卻沒有好好珍惜過往的時光,無波亦無浪,成就了現今的孤零零。
  作家透過描繪磯邊尋妻的旅程、回憶,以及對恆河的吶喊,具體表明了聖徒與上帝間的關係,「永遠的愛」與「生活中平淡堅貞的愛」。上帝的愛無所不在,而我們是否「認真地」經歷與嚐嚐主恩呢?我們一生的年日是七十歲, 若是強壯可到八十歲; 但其中所矜誇的不過是勞苦愁煩, 轉眼成空,我們便如飛而去。期許自己愛惜光陰,在有限的日子裡,細細地留心數算恩典,讓上帝真實地參與在每一刻的生活中。

沼田
  沼田大學時選擇創作童話,深受幼年經驗影響,小黑(幼年時家中的小狗)和幫傭是他起初經歷到愛和離別的開始,他偏愛能夠理解小孩悲傷的動物。在生病時,與小丑(犀鳥)對話,說出了自己內心深處真實的渴望:「希望和所有有生命的東西結合在一起的願望。他把少年時代小黑給他的種種話題擴大,創造只有童話裏才能描繪的理想世界。童話中,少年聽得懂花的細語,也能理解樹與樹之間的對話,也知道蜜蜂、螞蟻和同伴之間交換的信號。一隻狗和一隻犀鳥分擔他成人無可言喻的寂寞。」(P.97) 在醫院手術後躺在病床上,妻子買了隻九官鳥陪伴他,「覺得人生中,真正能夠對話的,只有狗或鳥。神是什麼?不知道。如果人能說出真心話的就是神的話,那麼對沼田而言,神是小黑、是犀鳥、是九官鳥。」(P.103)大自然和動物,是他可以傾訴內心苦痛或秘密的對象。
  遠赴重洋來到印度後,他完成了計畫許久也深具意義的一件事:買了一隻九官鳥,到野外放生了它。感覺恍如放下背上多年的重擔......
  詹姆士・艾倫(James Allen):「你的思維把你帶到今天的位置,你的明天也將取決於今天的思維!」人的一生,總是受到過往經驗的驅使,也唯有在基督裡,才能經歷到「舊事已過,都變成新的了。」的釋放與應許。
  沼田的經驗於我,有許多的共鳴。不論在教會,抑或在學校、軍中、職場,總難找著一個能「傾心吐意」的朋友。不是年齡差異(太大 or 太小)就是價值觀、生命成熟度相差甚遠,而無法相談甚歡。沼田將情感寄託於可看見之動物,我也將一切找不到人分享的事物向上帝來訴說,有著異曲同工之妙!也格外對此人物的刻畫著迷。

木口
  木口年輕時經歷了艱辛且不願回首的戰爭,甚至患上瘧疾,一命嗚呼,軍中同袍塚田拯救了他。爾後,木口才知道,當初塚田拿士兵的肉給他吃,他們倆才得以保存性命。
  這讓我想到,耶穌曾說:「我的肉真是可吃的,我的血真是可喝的。」(約翰福音6:55)又說:「你們若不吃人子的肉,不喝人子的血,就沒有生命在你們裡面。」(約翰福音6:53)作者透過戰時的緊迫而吃下人肉的畫面,深刻地讓人想起當初耶穌所說的這話。若我是當時的猶太人,我定會如他們一般彼此爭論:怎能吃他的肉呢?這也更顯明了神的愛,耶穌是完全的人、完全的神,為了世人,他不惜將自己的身體、情感、靈魂破碎,甚至與父隔絕,為要買贖罪人歸向神。

美津子與大津
  兩人的邂逅始終圍繞著這段話:「祂醜陋、毫無威嚴。看來淒慘、寒愴, 人們輕蔑、捨棄祂, 如遭妒忌嫌棄的人,祂以手掩臉讓人欺負, 祂確實背負我們的病痛, 承擔我們的悲傷。」(以賽亞書53:2-5)美津子與大津見面的四個重要場景,代表著美津子對上帝逐漸進深的體認。從日本到法國,第三次是在印度,「女神查姆達的影像重疊在那人(耶穌)身上,在里昂看到的大津寒愴的背影重疊在那人身上。美津子仔細一想,自己不知不覺地跟在大津背後似乎在追尋某種東西,那是從前她欺負、捨棄、綽號小丑,「既醜又無威嚴」的男子;儘管成為她自尊心底下的玩具,卻又深深傷了她自尊心的男子。」(P.230~231)
  作家也用印度教「轉生」的觀念,隱喻基督復活的生命,「祂轉生到他人內部。將近二千年歲月之後,轉世到眼前的修女之間,轉生到大津體內。」(P.286)生命的奉獻、生命的意義,繼續傳承下去。「…洋蔥即使被背叛,依然愛他的弟子。…弟子們出走到遙遠的國度只為了傳播洋蔥的話語。…洋蔥繼續活在他們心中。洋蔥死了,但是又轉世到弟子之中。」(P.244~245)
  美津子同團中有一位日本遊客,不聽大津規勸,拍攝恆河邊的死屍,犯禁忌被追打時,大津挺身保護他,卻被印度教徒打成重傷,正像耶穌被猶大出賣,送上十字架,大津也被他所幫助的群體扭斷脖子,性命危急。作家看待這時候的大津,正如耶穌一般,勇敢、堅持、獻身,最後捨己, 美津子第四次想起這段聖經,是在恆河火葬場附近,她思索耶穌會如何看待充斥世間的戰爭和暴力流血事件。這個信仰對現世人生到底產生多少影響?這時候大津和耶穌的影象,已在她心中完全重疊:「既然瞧不起那個男的,又為什麼關心他、尋找他呢?」(P.277) 美津子從自我中心、自我關注,慢慢走向人群,關懷悲苦。她甚至剖析深處的自我,發現自己無法真正愛人,也沒有愛過任何人。經過漫長的探索,來到恆河邊,「歷經過去許多過錯,我感覺稍微了解自己想要的是什麼。…河流包容他們,依舊流呀流地。人間之河,人間深河的悲哀,我也在其中。她不知道對誰祈禱,或許是對大津追隨的洋蔥(上帝),不!不一定只限定是洋蔥,或許是對某種巨大永恆的東西。」(P.279)



  旅行團中的每個人都代表著一種人生觀,一種面對生命和生活的態度。